聂伟
上海戏剧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电影学院教授
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理事

张文毓
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2023级博士研究生

提要：以“全生命周期”为研究视角，将2024—2025年贺岁档划分为“前春节档”、春节档、“后春节档”三阶段勘察。“前春节档”以多元类型丰富电影市场，中小成本影片缺席短板与新媒体宣发亮点并存。“史上最强”春节档围绕家国情怀建构时代文化召唤，部分影片票房不及预期，凸显档期市场的低容错特征。“后春节档”市场“长尾效应”显著，“出海”之旅广受瞩目。基于对电影艺术、产业、管理规律的体认，中国电影产业更将秉持“长期主义”奋力前行。

关键词：电影市场 全生命周期 贺岁档 长期主义

“全生命周期”电影研究理念，基于对电影艺术规律、产业规律、管理规律的体认与尊重，在创制领域梳理分析从选题孵化、项目开发到文本创制、宣发传播等工业化流程，在管理层面建言推动政府主管部门针对全产业链供需关系的政策引导、服务、保障与绩效优化。2010年中国电影票房首次破百亿以来，政策引导、内容升级、技术赋能、市场下沉、消费升级等多重因素叠加共振，快速推动国产电影工业建构“质变”与全球市场布局“量变”。作为全球当前内循环体量最大、外循环驱动力旺盛的电影市场，显然具备了以“全生命周期”视角跟进考察的现实基础。

在“提质”“增量”的交汇点上，贺岁档对于评估年度电影票房结构、电影及其关联行业发展、广义观众市场生态和服务管理政策优化升级等，显示出典型的样本意义。作为一个中国本土文化概念，“贺岁档”历经跨区域概念“迁移”和本土化“校准”，带动了电影产业链各个环节密切协同合作，已然成长为具有强大自循环、自检验能力的周期性市场生命体。这个由季节性档期构建的“小周天”如同一部交响乐，从序曲、主题到尾声，每一篇章均呈现为不同的曲式。而观众则是这场盛大合奏的入场者、观看者、参与者，通过共情、共谋、共享、共创，不仅催动出贺岁档票房大盘走势的加速度，也积蓄起年度电影市场“大周天”全盘运行的初速度。本文针对2024—2025年贺岁档开展讨论，拟以八天春节档为重点考察对象，通过前置、延伸双向研究，将贺岁档市场周期划分为“前春节档”、春节档、“后春节档”等三个发展阶段。

21世纪第二个十年以降，中国电影产业体量显著提升，围绕贺岁档的市场画像愈发清晰。在这个强大的内循环消费市场中，国产片票房表现远胜过进口大片。2024—2025年贺岁档中国电影票房排行前十，进口大片无一上榜(见表1)。

表1.2011年以来历年贺岁档前十名的国产片和进口片票房统计(单位：亿元)

在贺岁档三个发展阶段中，12月至次年春节法定假期前夕的“前春节档”可视为市场“前哨”。“前春节档”一度与春节档票房体量相当，从2018年开始，一路呈下降趋势，并被后者超越。“后春节档”承担贺岁档市场“长尾”功能，除去疫情影响因素，其在常规年份的票房体量约为春节档五成左右(见图1)。

图1.2012年以来贺岁档三个细分档期票房数据(单位：亿元)

三个档期在内容供给侧呈现出差异化形态。“前春节档”影片类型丰富，“试水”测评、预判市场，谋求细分类型片赛道，集聚观众最大共识，针对用户画像制定春节档宣发策略。以2018年以来选择在12月份上档的影片为例，除去引进片《海王》(2018)、《阿凡达·水之道》(2022)“霸屏”的两年，其他时段的影片大都呈现为类型多元化、题材多样化态势。同样，在12月份市场反响良好的影片类型，其票房与次年春节档大体能够达成较为一致的正相关关系，“前春节档”的舆论预热和市场集结力由此可见。

7—8天的春节档向来是贺岁档“黄金主场”。春运一年一度，数以亿计的“候鸟”从一二线城市返乡，与其庞大的文化消费需求相适应，三四五线城市影院为节令性集体观影提供了消费场景与硬件支撑。2024年全国在映影院1.33万家，三四线及以下城市占比超60%;年度新建1026家影院中有716家来自三四五线城市，占比七成。下沉市场银幕数持续增加，直接影响到分线城市票房占比变化。数据显示，三四线城市近三年春节档票房贡献分别为54.9%、58.8%和58.1%，观影消费力持续旺盛。

随着春节假期结束，电影市场“后春节档”的衰减效应明显体现。一方面，如节后大量优质新片上映，会分散观众的市场注意力和观影需求，春节档影片的热度随之迅速消退。例如2024年紧贴着春节档上画的《周处除三害》与《沙丘2》，以近十亿元票房撑起三月“淡季”影市。另一方面，如春节档“霸屏”影片质量高、口碑好，持续维持观影热度，市场衰减也相应延缓。2024年《飞驰人生2》和2025年《哪吒之魔童闹海》(以下简称《哪吒2》)两则案例较为典型，前者于当年3月宣布密钥延期至4月10日，二度延至5月10日;后者则贡献了同期电影票房的80%，市场高企让“片方决定延长上映时间至2025年3月30日”。

自“前春节档”发轫，到春节档疾速升温，再到元宵节即宣宣告结束的“后春节档”，三者衔接起贺岁档“全生命周期”，构成勘察当前中国电影市场的富集型样本。

在上一年度收官与新一年开启的过渡阶段，“前春节档”快速收集分析观众反馈，积极调整上画影片类型和题材，显示出较高的市场包容度。梳理近年观影频次与年龄结构变化，每年观看一次电影的观众比例从2018年的45%上升至2024年的55%，25岁以下年轻观众占比从38%下降至21%。2024年票房前十名城市中，主力观众平均年龄均超过30岁。线下观影市场份额逐年流失、消费群体年龄增长，是银幕终端必须面对的现实挑战，倒逼业界在内容创新、体验升级和营销拓展方面加大力度。“前春节档”推出类型矩阵刺激市场活力，希望通过“更新鲜的类型元素与更匹配观众精神诉求的银幕故事，以吸引年轻观众观影，带动票房增长”。

2024—2025年“前春节档”中，包含悬疑、动作、喜剧等类型要素的作品依然属于主流供给，在票房前十影片中占七席(见表2)。调查显示，2024年度获得高满意度评价前25名影片中，《小小的我》《误杀3》《“骗骗”喜欢你》《误判》《好东西》《雄狮少年2》《胜券在握》《破·地狱》等八部都选择在当年12月份上映，其中前四部影片在元旦期间也获得了市场认可。

表2.2024—2025年“前春节档”票房前十名(单位：亿元)

《误杀3》和《“骗骗”喜欢你》类型制作成熟，热点社会议题吸引观众注意力，两片票房占“前春节档”32.3%。受益于“误杀”系列前两部对12月“圣诞+元旦”影市的深耕，选择同一时段上映的《误杀3》积累了相当的市场期待。除延续前作风格，该片在叙事推进和人物塑造方面探索“类型上的反类型表现”，成为“前春节档”票房榜首。《“骗骗”喜欢你》主打喜剧类爱情片差异化竞争，导演在反诈骗题材把控、叙事节奏调控上用力甚足，让观众耳目一新。

类型化是衡量国产电影工业化、市场化成熟度的重要标尺。相比21世纪前十年的“类型试错”，第二个十年以来，片方的操盘手势更显从容熟练，国内电影票房巨大的体量也提供了包容审慎的容错空间。

2024—2025年“前春节档”中，《小小的我》《好东西》《破·地狱》增添了市场多样性和美学惊喜。《小小的我》议题严肃、影调平和，摒弃情节猎奇，克制地讲述了脑瘫患者刘春和的夏日时光，着重表现其作为普通人向阳而生的人生观，积极探索“残障题材电影的温暖现实主义路径”。《好东西》市场画像圈定“女性+青年”象限，女性观众占61.79%，29岁以下观众占60.32%。影片延续《爱情神话》都市轻喜剧风格，铺展三位年龄不同、性格迥异的女性生活画卷，激发目标观众“让人快乐、给人美好”的情感共鸣。《破·地狱》登顶2024年度中国香港票房榜，在岁末年初提振了区域电影制作的市场信心。与之对应，类型片《误判》《孤星计划》和动画片《名侦探柯南：迷宫的十字路口》《狮子王：木沙法传奇》《海洋奇缘2》票房低迷。作为港式动作片，《误判》类型要素齐全，动作场面不乏亮点，但叙事创新不足，现实情感回应乏力，再次提示港式动作片的情节套路已“剑招出老”，亟待破壳升级。《孤星计划》类型创制水准尚欠火候，单靠粉丝营销难免“奇招落空”，市场厚度积累有限。三部进口动画片票房表现较为平淡也属意料之中，说明国内主流观众群体对于进口动画片翻炒IP的兴趣快速消退。

去除受疫情影响的年份，2024—2025年“前春节档”票房体量与2013年前后的水准基本持平，从另一个侧面恰恰显示出“以小博大”的国产中小成本电影大幅缺席的结构性缺陷。统计分析2012年以来“前春节档”排名前十票房走势，其与同档期国产中小成本影片的票房曲线基本保持一致(见图2)。

图2.2012年以来“前春节档”前十影片与同档期国产中小成本影片的票房走势(单位：亿元)

近年来，进口片在“前春节档”表现低迷，国产中小成本影片的市场影响力势必持续扩大。时至今日，作为中国电影产业“塔基”的中小成本国产片，已从相对性概念进入博弈性生产场域，未来“只有加大中小成本电影的故事形态探索、叙事类型创新与细分领域深耕，才能培养出中国电影市场土壤的厚度”。

“前春节档”也是开展新媒体宣发的第一落点。“在数字化手段的高效整合下，中国电影宣发模式得以初步构建专业化、类型化、模块化的宣发服务数字化矩阵”，面向青少年群体、轻频用户市场发掘新的增长点。以抖音为例，该平台2023年电影主题播放量爆发增长至2398亿次，2024年为2851亿次。2024—2025年“前春节档”中，“《好东西》连续9天居抖音电影热度榜第一，官方抖音多条爆款转赞比超100%，最高转发量108.1万”。社交媒体讨论热度直接拉动了“轻频一代”的观影频次：2024年影片二刷率排行榜中，《好东西》位列第三。《小小的我》上映首日即登顶抖音电影热度榜与话题榜，分别以1.7亿综合热度分和1.6亿播放量斩获双榜冠军;此后更连续六天蝉联榜首，热度表现持续领跑同期上映影片。

本年度春节档票房创造出破纪录的95.10亿元，在中国电影产业发展史上堪称里程碑。尤其经历了2024年的阶段性低迷之后，2024—2025年春节档电影在海内外掀起轰动性文化事件，有力地证明中国电影正在从产业改革转型初期“西影东渐”的“刻意为之”，稳步迈向体制深化、机制优化的“顺势而为”新阶段，在影院发展新基建、数字内容新基建、宣发营销新基建等领域深耕推进，稳健实现从“票房增长端”到“消费驱动体”的角色转变。这个以“前所未见的票房曲线绘出一个充满希望的电影春天”，是由电影主管部门扶持政策精准发力、行业一线笃志用力、电影观众倾情助力等多方协同、聚力成就的美好开端。

凭借精准密集的“出圈”传播，春节档电影的节令文化消费效应获得几何级放大，成为中国观众情感寄托与社交沟通的重要形态，在价值观传递、社会观念塑造、文化传承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指出要建设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其中，作为中华传统优秀文化突出代表的传统节日“是我国极为丰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宝库中最具富有文化内涵、民族特色和广泛影响力的文化瑰宝”。传统节庆不仅推动营造文化产品消费氛围，而且直接赋能主题影片创制。直观反映到紧随而来的2013年春节，《西游·降魔篇》选择在2月10日农历新年上映，正式开启春节档“独立成档”的序幕。自此，春节档中国式大片“多品爆款”成为市场新常态，可直接影响甚至决定贺岁档票房成绩(见图3)。

图3.2012年以来贺岁档内春节档与其他时段票房数据(单位：亿元)

纵观中国电影发展历程，家国叙事主线一以贯之，不仅反映了不同历史时期中国社会变迁与民生民情，更在塑造民族认同、传承文化传统、凝聚社会力量等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具体到21世纪以来影响力巨大的作品，《长津湖》《长津湖之水门桥》《八佰》强调对保家卫国的担当与民族牺牲精神;《战狼2》《红海行动》《中国机长》凸显国家力量与“平凡英雄”的责任;《流浪地球》《流浪地球2》以科幻叙事引领面临破解全球困境的中国式方案;《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简称《哪吒1》)则由传统神话故事接续文化传承创新;其续作《哪吒2》作为全球票房超级榜单上唯一的非好莱坞电影，在2025年2月17日宣布超越《狮子王》跻身前十，近期仍在以超常规速度连续打破排位纪录，通过中国式“文心电影学”召唤同情共情，在世界范围内的观众市场形成强大的文化向心力。

不同于《哪吒1》的二元叙事，《哪吒2》升级“多元共存”情节设定。前作承担负面角色功能的龙王、申公豹打破“反派期待”，从密室话语走向阳谋运筹。前者的痛点是龙族困顿于海底深渊的铁链束缚，对敖丙“出人头地”的超高期待转变为父子温情和解;后者的软肋则是视其为人生楷模的胞弟申小豹，最终在“家人已逝”的至暗时刻奋起御敌、破除成见。即便是“坏事做绝”的无量仙翁，实则怀有壮大阐教实力的“意难平”。人、神、妖三界相互对抗博弈，银幕形象塑造亦正亦邪、性格富有文化弹性，喻示中国传统神话“魔改”策略正在一条契合时代审美精神的道路上疾行：当“传统神话故事与现代青年文化的碰撞成为一种巧妙的‘文化拓扑’，它在传承中华传统叙事的历史连续性的同时，也为审美现代化提供了新的接口”。

《唐探1900》居春节档票房次席，其家国情怀表述从“两面”向“一体”递进。清朝官员费洋古奉命赴美捉拿革命党郑仕良，前者坚守“旧王朝”的执念，后者满腔“少年中国”的热忱。置身新旧时代更迭历史关口，两人初为“两面”、互为映像，此后费洋古坚决抵抗八国联军侵华，临终嘱托郑仕良“救中国”，在中国语境中完成了爱国者的一体化宣示。片中，原打算留美的秦风认清帝国的丑陋冷漠，毅然撕毁居留证，白轩龄重新粘贴好并向他指出：“这个地方有很多值得我们学的东西。师夷长技，再撕不迟。”面对列强侵犯，对内谋求统一自立，对外坚定御侮自强，身体力行国家民族进步的实践逻辑。

过往的国产大片直叙家国情怀，屡有佳作精品爆款，但也不可避免会固化形成某些概念模式和叙事套路。跻身本年度春节档的影片中，《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以实景拍摄渲染宏大战争场面，采用“更高技术标准”“搭建900万平方米的西岐城”;《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运用特效技术展现武功招式，“虚”“实”结合营造奇幻景观;首部潜艇题材国产片《蛟龙行动》坚持“硬核大片”路线，搭建实景不计成本，水下拍摄、器械展示也足够专业震撼。上述作品不论是“神仙打架”还是“一夫当关”，基本延续了直抒胸臆、单线输出的路线。它们在2024—2025年春节档期与票房大卖预期“错失”，确实属于值得深度复盘的征候式现象。

《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剧照

首先，相较“前春节档”的多元包容，春节档期间院线排片决策机制更为简便高效，片方赢者通赢，市场容错耐受度随之下降。有学者敏锐指出，“春节档其实容不下那么多超级大片，两三部大投资再加两三部中等投资，这是比较理想的市场结构，否则冲不进前三，整个舆论都会对末端影片的缺漏无限放大”。

其次，在当前的国际语境中，《哪吒2》《唐探1900》等高度具备情节灵活度、情感兼容度、沟通“去爹味儿”的召唤策略，更易于集聚起“潜影润物”“及物”“及人”的文化穿透力，亦可视为“当前面对深宅高院、以邻为壑式的国际政治风向下一次有意义的语境碰撞”。

来自观众市场的反馈无疑是最真实的。上述电影的排片率在农历大年初一当天尚表现为“势均力敌”，次日《哪吒2》迅速拉开身位一骑领跑(见图4)，某影院甚至创造了全天排片99场的惊人纪录。

图4

春节档对于中国电影产业的意义，不仅止于短期集中释放票房红利。爆款作品带动市场热度持续升温，形成与春节档连环续接的“后春节档”。《哪吒2》春节档票房为48.43亿元，2月5日至12日“后春节档”期间又积累了46.57亿元票房(见图5)。

图5.《哪吒2》春节档与“后春节档”票房(单位：亿元)

“后春节档”票房“长尾效应”与“出圈”社交、版权保护存在强关联。《哪吒2》官方微博通过导演手绘海报更新、内容来源介绍等与观众高频互动，迅速登上央视元宵节晚会，参与各地元宵节庆活动。相应的知识产权规范与保护力度也不断加强。《哪吒2》出品地四川成都有关部门发布公告，强调“不以任何形式盗录电影音频、视频;不以任何形式传播分享盗版音频视频”。期间，有关主管部门查办“电影侵权案件21起，查获侵权盗版影视网站(APP)320个，处置涉春节档电影侵权链接43.87万条，处理侵权账户1492个”，有效维护了电影市场的秩序。

随着《哪吒2》持续火爆影院端，IP衍生品开发和异业合作极大地丰富了“后春节档”的消费场景和品类体验。片方与泡泡玛特、集卡社、FunCrazy等品牌合作推出联名系列手办、电影收藏卡和毛绒玩具，与荣耀、兔头妈妈、蒙牛等厂商发布联名款手机配件、杯子和牛奶等生活用品。线上合作业务中，QQ音乐、搜狗输入法和淘宝推出哪吒主题皮肤和装扮，高德地图上线太乙真人导航语音包。餐饮业围绕“哪吒”开发新项目，“天津某酒店推出‘干煸鱿鱼须’、‘太乙手撕鸡’爆火;宜宾哪吒主题火锅店也深受欢迎，混天绫造型的装饰成为食客打卡点”。影片也带火了旅游业。贵阳市越界影城凭借“亚洲第一巨幕”(全亚洲最宽IMAX-GT银幕)，单日票房连续多天在全国影院断层式领先，顺势带动周边旅游住宿、消费增长40%以上。《唐探1900》拍摄地德州乐陵影视城“春节期间接待游客日均超2万人，共带动乐陵影视城及周边景区景点、商圈接待游客近70万人次，酒店爆满、餐饮火爆”。淇县举办“我到朝歌过大年”系列文旅活动170场次，“魔家四将”机械巡游、封神文化VR、将士出征舞、封神人物NPC等吸引大量游客。政府部门密切关注、科学引导文商旅融合发展，国家电影局、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主办“跟着电影游中国”活动，北京、上海推出“电影院里过大年——2025年新春观影惠民活动”和“2025‘乐影上海’电影消费券”，文化和旅游消费活力得以充分释放。

2024—2025年“后春节档”长尾效应的另一大亮点是中国电影“出海之旅”再扬东方传统美学风帆。《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农历大年初一在中国香港、中国澳门、德国同步上映，陆续进入英国、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北美等地院线，泰国市场表现尤为亮眼，上映首日便成为当日票房冠军。《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连续四天位居单银幕票房榜首，1月31日—2月2日在北美地区成为非英语电影票房冠军。2月4日，《哪吒2》登上纽约时代广场大屏，《纽约时报》用超常规的“Runaway Success”(一炮走红)而非通用的“Huge Success”(巨大成功)来描述影片的惊人表现。2月13日以来，该片先后在澳大利亚、新西兰、北美、新加坡和中国香港、澳门等地上映，截至3月5日在北美市场获得超1700万美元票房。

开年“出海”成绩突出的案例或来自国产系列电影(如《哪吒》《封神》)，或有系列影像文本产出(如《射雕英雄传》)，通过续作和衍生品开发，有望成长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中国电影文化IP，从“昙花一现”到“共情生态”，逐步打破欧美、日韩在影视、动漫、游戏、电竞IP市场的品牌垄断，打造中国“智造”新名片。

当前，中国电影“出海”不满足于院线的票房收益，而是致力通过高质量内容供给与制作模式创新，夯实“走出去”成果，进一步形成资本、技术、消费回流的“潮汐效应”。很长一段时间，中国电影主要依赖第三方授权发行实现“出海售鱼”，即输出成品电影供海外市场消费。未来进取的路径应瞄准“远洋打渔”，即以头部电影IP为核心资产，吸引全球资本、制作公司、发行机构共同参与中国电影项目创制营销，灵活采用“合拍+分制”“套拍+分制”等方式，积极撬动国际资本，形成共担风险、共享收益的合作机制。

从更大的范围来看，中国电影“出海”是中国文化“走出去”大命题里的一个子项目，关涉文化自信、文化交流与产业价值转化等综合议题。表层看是优化电影海外市场拓展对策，深层则反映了长期战略与文化规划。中国电影要实现从“出海售鱼”到“远洋打渔”、从“文化输出”向“产业共兴”的战略升级，未来将持续强化合拍片产业利益共同体建设，深化以“全球南方”为代表的国际合作，以新质生产力推动电影、短剧、电游、电竞、网文等异业融合，优化文化创意营商环境，促进资本回流，助力中国影像“智造”、国际传播“万舰齐发”，从而在全球电影产业价值链构建中加入中国声音、嵌入中国议题，提升中国电影参与议程设置的影响力。

《哪吒2》剧照

贺岁档火爆过后，电影市场趋近“弱档期”。从节日集体情绪消费场景回归日常生活，不论是“超级英雄”系列《美国队长4》、“导演特别版”《花样年华》还是纪录片《您的声音》、奇幻喜剧《诡才之道》，都在观众市场暂时“失声”。“春节电影市场有明显的特殊性，一个好的开始并不确保全年的好收成。”在贺岁档的尾声，电影评论界与业界不约而同地发出坚持“长期主义”的声音，实属难能可贵。

对贺岁档开展全生命周期式的跟进观察研究，再次说明当前中国电影市场已具备强大的实力与自信，积蓄了将国片佳作推向全球票房“塔尖”的能量，后续更需一以贯之“若前方无路，我便踏出一条路”的市场拓展勇气与“十年磨一剑、五年磨一片”的精品创制意识。由此，2024—2025年贺岁档这一极大提振市场信心的超强样本，有望真正成为助推中国电影产业新一轮高质量发展的新节点。